明清帝王宮內檐裝飾風格的變化從養心殿區建筑的內檐裝飾分析
自明代建成以來,北京紫禁城建筑群的外觀呈現出紅墻、黃瓦、青瑣朱瑩的帝王氣勢和禮儀典范。與宮殿建筑的外檐相比,皇帝的內檐裝飾呈現出什么風格?本文從紫禁城養心殿一區建筑入手,還原明清時期不同功能空間內檐棚壁裝飾背景的變化,分析明清時期皇帝在室內空間建設中的不同意義。
養心殿一區主樓成型于明代嘉靖年間。它位于乾清宮西部和西六宮南部的紫禁城空間格局。它具有獨特的位置優勢,深受歷代皇帝的青睞。建成之初,它是皇帝的大廳。這一功能一直延續到清初。康熙皇帝曾在這里學習,并將其作為制作皇家器皿的辦公室作坊,雍正皇帝繼位后,始終把這里作為宿舍和日常政治的中心,延續到清末宣統遜位。作為清朝皇帝高度集中的中心場所,養心殿是一組多功能建筑群,包括政治、祭祖、佛教、閱讀和生活。與功能相對應的室內裝飾不僅要遵循建筑的等級和功能,還要迎合皇帝的喜好。與功能相對應的室內裝飾不僅要遵循建筑的等級和功能,而且要迎合皇帝的偏好。背景墻和天花板的風格和實踐作為內屋檐裝飾的組成部分之一,似乎很簡單,但其變化也直接影響了室內空間整體氛圍和風格的創造,也直接關系到各種宮廷事務和皇帝的興趣。
一 明朝至清初,內檐木結構的裝飾風格發生了變化
養心殿一區初步調查時,室內棚壁基本上是用白紙粘貼的。然而,隨著調查的逐步深入,發現明代嘉靖時期內檐的主要木結構裝飾包括正殿、配殿、耳房的室內空間,呈現出與外檐一致的色彩裝飾風格。內檐柱飾朱紅油、梁芳青綠色彩畫、天花板彩畫、墻面為金土墻,與現有紫禁城現有明建筑長春宮、南薰殿等明建筑的內檐裝飾風格一致,雖然每個建筑的室內功能不同,分為等級,但木結構和墻壁仍然保持著油漆裝飾的整體風格。
明朝內廷宮殿的色彩裝飾風格在逐漸退出歷史舞臺時沒有看到確切的記錄。相反,以紙為背景的木結構、天花板和墻壁裝飾將逐漸進入宮廷室內裝飾。從康熙時期法國耶穌會傳教士張成開始,這位傳教士深受康熙皇帝的喜愛。作為康熙皇帝的教士深受康熙皇帝的喜愛。作為康熙皇帝的私人老師,他有機會進出宮廷,見證了養心殿的室內裝飾。他在《張成日記》[1]一書中記載了康熙29年(1690年)正殿的明室和東西暖亭的樣子。見方約30尺…另一個耳房是皇帝臨幸這殿宴請的地方。雖然如此,這里很簡單,既沒有彩繪金畫,也沒有窗簾,墻上只有白紙…張成在這篇文章中客觀地描述了西暖閣的裝飾。可以說,他對皇帝用來讀書和休息的西暖閣的裝飾非常困惑,甚至認為用白紙粘貼太簡單了。這篇文章也證實了清朝康熙時期,白紙貼墻的做法已經出現在養心殿區的室內。因此,我們了解到,紫禁城宮廷客廳的室內檐口裝飾已逐漸被紙張貼紙的做法所取代,這是一個毫無疑問的事實(圖1)。禮儀空間仍然延續著明代油飾彩畫裝飾室內的傳統。例如,正殿的明室仍然呈現出一種非壯麗的色彩裝飾效果(圖2)。
圖1養心殿西暖閣壁紙張貼內景
圖2養心殿室內明室木構油彩畫內景
宮廷客廳的內檐由絢麗的色彩裝飾轉變為素凈的紙貼裝飾,背后有哪些助推力?為什么明代沒有大面積的紙張裝飾室內空間?這與許多因素有關。這里簡單說一下與紙張貼紙相關的貼紙工藝。貼紙是一種與書畫裝裱和傳統建筑建設相關的重要工藝。在清代工部的八大作品中,貼紙是建筑建設的最后一道工序。狹義的貼紙涉及墻壁、天花板、梁柱、隔板、門窗等建筑構件。糊飾、裱糊的稱謂在清代內務府檔案中也很常見。而廣義的裝裱則涉及到室內貼落、匾聯、天花、博縫、箭花、建筑燙樣等的制作工藝(圖3)。
圖3安裝相關施工工藝
裝裱主要用于明朝和前朝的書畫裝裱。清朝逐漸衍生出一種建筑施工技術。一些專家認為,這與滿族人的生活習慣有關。滿族人生活在寒冷的海關之外。進入海關前,有室內糊飾的傳統。東亞鄰國韓朝和日本歷史上也有室內糊飾的做法。清朝內務府檔案記載,朝鮮進貢的高麗紙是一種優質的皮紙,非常堅固。面紙也會偶爾看到一個日本進口的記錄,俗稱日本紙。顯然,東亞在建筑裝裱方面相互影響和傳播,但它們之間的關系需要進一步研究。
從建筑裝飾的原材料來看,明代優秀的書法、繪畫、書相對昂貴,宮廷建筑裝飾的大量紙張沒有條件,到明末清初,特別是清中期,中國傳統手工紙制造業達到了頂峰。根據《清朝宮殿辦公室檔案》[2],乾隆48年(1783年)10月11日:
糊飾養心殿西暖閣、后廳等地方的屋頂隔斷、板墻等。已經完成,奴隸派查房官員按照實際尺寸仔細計算,共2.4.66.6.7英寸,像往常一樣,頭號高麗紙一千三百六十七張,這張紙一千九十五張,竹子一千九十五張。……
從這篇文章中可以看出,乾隆朝養心殿后廳的臥室、西暖閣的天花板和墻壁都是用多層紙粘合而成的。底紙多為高麗紙。這種紙以桑皮纖維為主要原料,抗張強度和抗折性都很好,干濕收縮率很小。清初,主要依靠朝鮮進貢。乾隆朝也模仿了同樣性能的高麗紙,俗稱乾隆高麗紙為了匹配不同層次的宮廷建筑,經常在兩層高麗紙中間夾一層з麻布或棉布,以增加抗拉強度,稱為底紙盤布,然后用扒踏法粘貼在天花板和墻壁的白色格柵或墻壁的木壁板上(圖4)。
圖4底層高麗紙盤布及白色門格柵扒踢法
貼紙以四張紙為主,主要包括竹連史紙和清水連史紙。雍正朝頒布的《工程實踐》甚至記錄了更珍貴的皇家書畫紙——白鹿紙,用于高檔宮廷建筑的室內裝飾。
貼面層的紙纖維略短于高麗紙,紙張更白、更堅韌、更細、更絲滑,墻面貼面風格極其優雅。由于清中期手工紙的大規模生產,其使用范圍擴大到宮廷室內棚壁裝飾。由于紙張具有優異的吸水性,可以很好地調節室內空氣的溫濕度,易于更換,有助于提高室內照明效果和清潔度。與室內油漆裝飾木結構和墻壁相比,大大提高了生活空間的舒適性。加之以紙張為背景的室內裝飾,其蘊含著自然及傳統的力量,極具親和力,看似輕柔綿白的紙張,從書寫、繪畫、書籍到建筑裝飾,在清代席卷了整個宮廷、貴族[3](圖5)乃至民間[4]的居住空間的內檐裝飾。與皇家等級和權威的象征不同,內檐的糊飾是帝王審美與文人審美相結合流行的室內裝飾手法。
圖5宮廷和貴族房間的室內裝飾涉及安裝相關技術
二 白紙糊飾-空故納萬境
養心殿一區的歷史紙張大多是白紙。皇帝的理政空間、宿舍、仙樓佛堂、書房等建筑屋檐被廣泛使用。由于其最具包容性,皇室高度贊揚室內背景的凈白。養心殿的仙樓佛堂自乾隆十一年以來﹙1746年﹚長春書店改造后,一直用白紙粘貼。二層天花板局部的粘貼紙多達19層,反映了歷史上許多白紙粘貼的痕跡。乾隆三十七年乾隆皇帝﹙1772年﹚寧壽宮后臥主樓養性殿是為自己養活自己而建造的,在規制上模仿養心殿。佛堂的布局幾乎和養心殿一樣,內檐墻也是白紙貼的(圖6)。
圖6養心殿仙樓佛堂(上)和養性殿仙樓佛堂(下)均為白紙
從檔案記載的角度來看,從宮廷糊飾的發展到清末,基本呈現出一種室內四白落地的做法,即內屋檐、天花板、墻壁、柱子、門窗都是白紙,都是一樣的。在養心殿區的現場調查中,白紙的室內面積也達到了70%左右(圖7)。
圖7養心殿區白紙裱糊范圍分布圖
白色作為中國傳統的五正色之一,一直被賦予了深刻的文化內涵。如何在白紙的幫助下營造空間氛圍,以下是皇帝的宿舍和書房。養心殿區皇帝自己的宿舍有五個后廳,面積不到30平方米,凈高3.6米。室內空間不貴,但大小咸宜,符合皇帝個人使用的規模和舒適度。以殿明室為例,其室內白紙貼在棚壁上,營造出一個純凈的空間。這種看似極簡主義的裝飾手法,蘊含著中國傳統文化中有與無的哲學思想,背景的白色是繪畫中的空白–空故納萬境,由于紙張載體的相容性,各種隔扇畫心、家具照明、窗簾牌匾、文房珍玩等物品都可以襯托出來,尤其是后檐炕中間貼了一個晚清重臣潘祖蔭書法帖。使白色壁紙更容易突出文臣書畫的表現力有效襯托了整個空間明君親賢的氛圍(圖8)。
圖8養心殿后殿明棚壁貼白紙
以三希堂為例,位于養心殿正殿西暖閣西南角,是乾隆皇帝為自己設立的一個小書房。三希以收藏晉代大書法家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王獻之的《中秋帖》、王勛的《伯遠帖》三件稀世珍寶而聞名。三希以圣人、圣人、圣人為乾隆皇帝的政治自我鼓勵,以實現內圣外王之依的政治理想。
乾隆皇帝從小就由著名的大師和儒家學者傳授知識。登上舞臺后,他聚集了當時最杰出的知識分子。學者和醫生的藝術品味和價值觀對乾隆皇帝的藝術修養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特別是乾隆六下江南,沿途可以看到白墻黑瓦的建筑景觀。簡約典雅的裝飾風格極大地拓展了他的藝術欣賞。在宮廷繪畫《乾隆皇帝寫像軸》中,乾隆皇帝以漢裝出現,書桌上的墨水、紙和硯臺,書房外的梅竹襯托出來,就像一個文人。
三希堂的室內裝飾也是乾隆皇帝根據自己對圣君的理解,將文人與皇帝的身份完美結合。整個書房室內面積不到13平方米,凈高2.1米,堪稱極致空間。它的設計布局緊湊,小斗室天地縱橫,采用多種擴大空間的方法。首先,整個室內空間由楠木隔斷扇分為南北兩部分。書房南側開了一扇大玻璃窗,可以打開書房與室外建筑之間的視線,在南窗下設置高低炕鋪。皇帝在窗邊看書,享受窗外寬敞的視線。其次,歷史上三希堂的墻壁和天花板都是用白紙粘貼的素白的背景更容易襯托出隔斷、對聯、匾額、落畫、壁瓶等。,這也符合傳統文人的學習品味。第三,乾隆皇帝還介紹了兩種歐洲宮廷流行的裝飾手法:落地鏡和通景畫。南室矮炕西側大面積落地鏡,擴大室內空間,北側西墻貼有《梅報春信》通景畫。這幅通景畫[5]使整個畫面由內向外延伸。畫中的地磚與現有瓷磚完全一致,真實反映了乾隆時期的室內裝飾,故宮博物院研究員張淑嫻女士在《從三希堂通景畫看乾隆時期皇宮通景畫的演變》一文的研究中可以看出,這幅畫是由五塊絲拼接而成的,其中天花板、門窗、水平花牙和墻壁保留了乾隆14年﹙1749年﹚的原狀,頂棚及墻面均為白色背景,真實再現了乾隆時期三希堂的室內采用了質樸的白紙裱糊(圖9),盡顯高貴的低調,后代皇帝將三希堂視為乾隆皇帝的個人紀念地,其內飾至今基本保留。
與乾隆皇帝同時代的18世紀德國著名藝術史家和考古學家溫克爾曼(JohanJoachininckelmann,1717-1768)非常熱愛古希臘文明的白色。乾隆皇帝對白紙的青睞與溫克爾曼提出的高貴、簡單、寧靜、偉大的審美觀點不謀而合。
圖8養心殿西暖閣三希堂室內布局分析
三 其他類型的糊飾-創造有趣的空間
養心殿除了白紙外,還有銀花紙貼在室內的做法,主要分布在供侍妃臨時居住的后廳東西院。一般來說,當代皇帝的皇后住在東院的東正房(體順堂),皇妃住在西院的西正房(燕西堂),而其他妃嬪則按等級臨時伺候東西圍房,在該區域的現場調查中發現了三種不同裝飾的銀花紙(圖10),西圍房的室內表層粘貼了萬字西番蓮卷草銀花紙,在炕下被遮擋的部位發現了萬字牡丹銀花紙。燕喜堂東梢的順山炕和體順堂西梢的后檐炕都發現了萬字龍銀花紙[6]。通過這些銀花紙的殘留痕跡,我們可以推測,在某個時期,妃嬪們已經粘貼了銀花紙,而不是白紙。到目前為止,乾隆朝的通景畫中畫出了不同裝飾的銀花紙。乾隆40年來,乾隆花園內檐明間西墻落地罩后的年嬰戲圖通景畫被乾隆任命。到目前為止,乾隆的通景畫中畫著不同圖案的銀花紙。乾隆40年來,乾隆花園內檐明間西墻落地罩后的歲嬰戲圖通景畫被任命為乾隆。畫面內外均為萬字西番蓮卷草銀花紙(圖11),從墻壁延伸至天花板,是清代宮廷裝飾中最常用的裝飾之一。清中期以后,銀花紙已成為清代后宮棚壁最常用的裝飾手法。
a西番蓮卷草紋飾萬字
b萬字牡丹花紋飾
c萬字小團龍紋飾
圖10養心殿妃嬪伺宿區發現的銀花紙紋飾
圖11乾隆年嬰兒戲圖中西番蓮卷草銀花紙的裝飾
除了白紙和銀花紙貼在養心殿一區的室內外,還有與建筑不同功能相匹配的彩紙。用于東西配殿佛堂區域的楠木彩紙、正殿佛堂二樓地面貼的藍紙、低檔值房的炕圍畫等。佛堂長春書店和后廳的明房、東次房和東梢之間的后檐墻和衣柜也發現了帶有西方寫實風格的花卉布。
從一個區域的屋檐天花板和墻壁裝飾來看,與皇帝和妃子生活密切的宮殿屋檐已經從明代的五色裝飾轉變為清代的純紙。一方面,大面積使用內屋檐貼紙反映了皇室對空間舒適的追求。另一方面,它以紙為背景,就像畫面的空白,注入了文人的審美,可以說,以清代紫禁城建筑的宏偉外檐和內檐文人審美為主導的裝飾手法也反映了清代皇帝外王內圣的政治理想。
注釋
[1]張成。張成日記[M]1973:63.北京:商務印書館
[2]清宮內務府辦公室檔案匯總,故宮博物院圖書館藏第45卷。
[3]關于中國建筑-18世紀法國傳教士的中國建筑[M]2016:176.北京:電子工業出版社
[4][清]李漁。《閑情偶寄》[M]2016:209-211.云南人民出版社
[5]通景畫是一類繪畫題材與室內裝飾及陳設相符合繪畫,畫中的頂棚、地面、裝飾及景致與實體建筑融為一體,使其室內空間形成一個統一的整體繪畫。通景畫因其突出的裝飾效果和擴展空間的視覺感受,深受皇家喜愛。
[6]這里提到的萬字小團龍銀花紙大量用于清朝宮廷,乾隆時期的倦勤齋一直用到清末。
圖片來源
圖1、圖2、圖5-2、圖8、圖9-1、圖9-3、圖11圖片來源故宮博物院內網圖像資源管理系統
圖4由故宮博物院古建部丁瑩繪制
圖5-1圖片來源李緯文翻譯。北京,電子工業出版社,2016:176,是中國建筑-18世紀法國傳教士寫的。
2008年4月24日,鄭欣淼故宮的價值與地位光明日報
其余照片由作者拍攝和繪制